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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發生驚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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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話的小尼姑才七八歲的樣子, 她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:“怎麽?有哪裏不對嗎?是不是她不該出去雲游?”

杜聿心說, 當然沒有!不是不對, 是太對了,而且出去雲游的正是時候。昨日皇帝剛動這個念頭, 她昨天傍晚就不見了。是有人幫忙通風報信吧?會不會是周太傅?

他雙眉緊皺, 面對著一臉懵懂的小尼姑,溫聲道:“沒有不對。你,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?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?”

小尼姑搖頭:“不知道。”她想了想, 又雙手合十,施了一禮:“施主, 出家人不打誑語。佛門弟子出門雲游,本來就是隨心而行。可能去天南, 也可能去地北。或者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, 或許三年五載也回不來。”

杜聿聞言,暗暗松一口氣。他點了點頭:“原來如此,多謝小師傅告知了。”

“施主如果不信,可以使人在這裏找找,也可以問問住持。”

擺一擺手, 杜聿本欲說不必了, 然而話到嘴邊, 卻又咽了下去。既然要給人看,那表面功夫就做的足一些。他點一點頭:“也好。”又吩咐隨行侍從查看詢問。

約莫過了兩刻鐘,他才宣布結束尋找,帶人離開白雲庵, 前往周太傅府,詢問可知道周大小姐去了何處雲游。

周太傅微愕:“什麽?”

杜聿笑笑:“下官剛從白雲庵回來,得知大小姐外出雲游去了,不知所蹤,歸期未定。”

“什麽?”周太傅更加驚愕,然而卻有喜意一點點漫上了心頭,“啊,雲游了啊,雲游了……”他又搖了搖頭:“不知道她去了哪裏。看來她果真是沒福分,皇上賜的靈藥,恐怕是沒福氣消受了。”

杜聿留神看他的神色,看他的驚訝不似作偽,暗想,莫非真是天意?那也太巧了吧?

收斂起這些情緒,杜聿笑笑:“既然周太傅也不知道,那下官就回去覆命了。”他又施了一禮,告辭離去。



“出去雲游了?這麽巧?”皇帝面色微沈,不辨喜怒。

但杜聿明顯很感覺到皇帝身上散發的怒氣,他只作不知,回道:“白雲庵的尼姑們確實是這麽說的,臣派人找遍了白雲庵,並未見到周大小姐。”頓了一頓,他又續道:“臣又去了周府,周家並不知道此事。”

皇帝輕嘆一聲,面露疲態,良久方緩緩說道:“既然人不見了,那就去找。”

杜聿忙道:“是。”

他希望那位周大小姐可以真如那個小尼姑所說的那樣,去天南海北,最好在皇帝駕崩之前,都不要回來。

皇帝沒有為難杜聿,他只揮一揮手,教杜聿退下:“你先退下吧,朕再陪一會兒皇後。”

“臣告退。”杜聿鄭重施了一禮,臨行之際,還提醒了一句,“皇上還請保重龍體。”

皇帝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一般,沒有做聲。

走出殯宮後,杜聿擡頭看看瓦藍的天空,悄悄松一口氣。自皇後薨逝,皇上看著越來越不對勁了。他遙遙望了望白雲庵的方向,心說,最好還是別被找到吧。



此時,周皖月正好好待在安國寺。

皇帝後宮有十一位妃嬪離開皇宮,自請入寺,為大周祈福。有家在京城,或是親人尚在的,陸陸續續回了家。但也有家中親人亡故,山高路遠回老家不便的,幹脆就留在了京城安國寺。吃穿不愁,不用恪守宮中規矩,又有宮裏的姐妹作伴。

昨日周皖月正在抄寫經文,忽然有人告知,她需要離開白雲庵暫避一段時日。她初時並不相信,直到那人自稱來自東宮。知道那人不是懷敏太子,可她依然選擇了相信。

——她想,她連正經的前太子妃都不是,現在的太子也沒有欺騙她的必要吧?而且,眼前這個人既然能輕易進入白雲庵,若是真的想對付她,可以說易如反掌,何必這麽麻煩。

師父名義上是她的師父,原本是她身邊的嬤嬤,放心不下她,才陪她一起來了這白雲庵。

知道情況緊急,她匆匆忙忙與師父離開白雲庵,聽從那人的建議,輾轉進了安國寺。

周皖月自小在京中長大,自然是知道安國寺的。前年太後冥誕,她聽聞宮裏的十多個妃嬪自請舍身入寺,為大周祈福。

安國寺這地方,既然有後宮妃嬪,那麽多她一個差一點成為前太子妃的人也不算什麽。

眉目和善的柳才人似是早知道了她會來,見到她也不奇怪,還問起她閑談,問她每日做些什麽。

“就是念念經,禮禮佛。”周皖月如實回答。

她很驚訝,不是說有十一位娘娘都在安國寺麽?怎麽如今只有四個人?更讓她驚訝的是,這些娘娘們,不像是在此禮佛祈福,倒像是靜養一般。

她記得她最後一次見姚皇後時,姚皇後告訴她,可以養花蒔草、彈琴作畫、讀書寫字……不必每日都守著青燈古佛。她那時有些茫然,可見到這四位從宮裏出來的娘娘後,她忽然發現,原來真的可以這樣。

這些娘娘住在獨立的院落,有花有草有茶臺有魚塘,比她想象中要自在的多。

“你先在這裏住下。”柳才人輕聲安慰道,“我們住的地方,外人一般不敢進來。當然,你最好也不要先離開這裏。你覺得無聊了,可以學著侍弄花草,彈琴畫畫。日子也就這麽過去了。等機會合適了,再回去與家人團聚吧。”

周皖月心裏疑惑極多,卻不敢問。她想著自己既然是帶發修行,那麽在安國寺還是白雲庵,區別並不大。她只是擔心父親他們憂心她的下落。

事實上,這個時候的周太傅反而更希望永遠都不知道女兒的下落。他甚至在原配張氏的牌位面前上了一炷香,希望她的在天之靈能保佑長女。



姚皇後四月下旬薨逝,命婦舉哀後,姚皇後的梓宮被移到了京郊殯宮,皇帝一直留在那裏,說是要陪皇後。

程尋知道這一段時日,蘇淩很忙。她隱約有些懊惱,可惜她能力有限,不能幫蘇淩分憂。

眼看著就要到五月初四蘇淩的十九歲生辰了,她很清楚,如今皇後還未下葬,舉國皆哀,蘇淩也還在孝中,這生日多半也就不過了。

可是,別人不記得,她不能也忘記了啊。給蘇淩的生辰賀禮是她早早就準備好的,除此之外,自認為不算迷信的她,又去求了平安符。

人生無常,她希望蘇淩可以永遠平安幸福。

然而,五月初三,她忽然得到消息:太子蕭瑾在從殯宮回宮的途中遇刺,情況不明。

大哥程嘉神情凝重:“呦呦,你先別擔心,太子吉人自有天相,又有太醫院的神醫,肯定不會有事。”

“大哥,這消息屬實麽?”程尋努力保持鎮定,可聲音已經不自覺地發顫,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。

遇刺?她對自己說,不會有事,肯定不會有事。當初在蜀中,不是已經遇刺了一次麽?肯定和那回一樣,有驚無險。

程嘉看著努力壓抑著擔憂、恐懼的小妹,輕嘆一聲:“消息屬實,太醫院的神醫們都已經進宮了。”

太醫們都進宮了?那是說明傷勢很嚴重麽?

程尋激靈靈打一個寒顫:“大哥,我想進宮一趟,我想看看他。大哥,我想看看他。”

“呦呦,你聽話,這個時候,你不適合進宮。”程嘉溫聲道,“宮裏現在忙成一團,你去了可能會添亂。”

“哥,我不添亂,我就去看一眼。”程尋急道,“大哥,我不放心,我真的不放心……”

她有些語無倫次:“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,我應該上次見他的時候,就把平安符給他的。我不應該等到他生辰。哥,是我不對,我不該拖到明天的。我就去看他一眼,我肯定不會添亂的。我想,他這時候,也想看見我才是……”

少女清麗的臉頰上,淚珠成串往下掉。她似是毫無所覺,任其撲簌簌墜落。

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,她甚至想著:是不是因為偏離了原著線,所以這才有今日之事?

程嘉嘆一口氣:“好,我這就讓人安排。”

程尋擦了眼淚,胡亂點一點頭:“我伴讀的時候就有腰牌,無詔也能進宮。”

程嘉沒再說話,只教人去準備車輛。



程尋第一次覺得馬車行的慢,她恨不得快一些,再快一些。

總算是到了宮門口,宮門守衛並不阻攔她,任她入內。

程尋熟悉宮中方向,直接前往行雲閣。

還未進行雲閣,就看到了團團站立的太醫們,程尋心裏一咯噔,心臟仿佛被一只隱形的手猛然攫住,讓她喘不過氣來。心生怯意的她,竟然不自覺放慢了腳步。

定一定神,她深吸一口氣,向太醫們走去。

“殿下怎麽樣了?”

有太醫註意到了她,深感意外,但還是回答道:“秦太醫和方太醫在裏面。”

見他答非所問,程尋心裏的不安更重:“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?”

“程大人,程大人——”略微尖利的聲音忽然傳來。

程尋聽出這是林公公的聲音,她循聲望去,見果真是林公公。她快步過去:“林公公,他怎麽樣了?”

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。”林公公小聲道,“程大人請隨我來。”

程尋點一點頭,隨著他避開人群,站在一處僻靜的所在。

“程大人不必擔心。”林公公壓低聲音。

“那他現在怎麽樣了?”程尋並不會因為他這一句話而放下心來。

林公公道:“這就是殿下的話啊,讓程大人不必擔心。”

“啊?”程尋聞言一怔,旋即明白過來,眼睛瞬間迸發出光彩來,“真的?”

輕輕點頭,林公公道:“自然是真的。殿下方才清醒的時候,特地叮囑小的轉告程大人知曉。”

“清醒的時候?”程尋皺眉,“那是說他現在昏迷麽?我想見一見他。”

“那恐怕不行。”林公公面露為難之色,“殿下用了藥,傷勢控制住了,現在正在休息,太醫叮囑了不能見人。等明天吧,或許明天就能見了。”

“我就悄悄看一眼……”程尋輕聲道,“也不行麽?不看見她,我是真的不放心。”

林公公咬一咬牙:“那行,程大人隨我來吧。”



蘇淩在內殿。

程尋以為她會看到昏迷不醒的蘇淩,沒想到他蘇淩竟然是醒著的。

他面色蒼白,精神倒還好,看見她,甚至對她笑了笑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林公公驚道:“殿下不是喝了藥要休息嗎?”

蘇淩擺了擺手:“等會兒再說。”

“你,你還好吧?”程尋打量著他,見情況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,一直懸著的心,慢慢回落。她低聲道,“我聽說了你遇刺的事,傷在哪裏了?傷勢要不要緊?疼不疼?我看看你的傷……”

“我還好,這傷要不了人命。”蘇淩瞧了她身後的林公公一眼,又移回了視線,神色有些不自在,“你看我身上做什麽?等以後成了親,你再慢慢看。”

“你——”程尋不想他竟然會突然說這麽一句話,她轉念一想,他既然有這樣說笑的心思,那說明傷勢並不算太嚴重。她心裏安穩一些,轉了話題:“這消息怎麽傳出去的?”

皇後薨逝,皇帝在京郊守靈,太子又遇刺,按說應該先封鎖消息才是,就不怕有人乘機作亂嗎?

蘇淩像是沒聽明白她的話一樣,他扯一扯嘴角:“在京郊出的事,這一路回京,難免給人看到。”他打了個哈欠,低聲道:“呦呦,我有些困了,今日不能陪你。我先讓人送你回去吧。”

“那,你先睡,我在這兒照顧你?”程尋輕聲問道。她見不得蘇淩虛弱的模樣,想陪在他身邊,讓他早些好起來。

蘇淩搖頭:“你哪裏會照顧人?再說,這也不是你照顧的事兒。有太醫,有太監,你先回去吧,別讓我擔心,乖一些。”

見他面露疲態,程尋心下不忍,她點頭:“嗯。”取出袖中的平安符,放在蘇淩身邊:“這是我從廟裏求來的,原該早交給你才是,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。那我先回去,明日再來看你。”

“好。”蘇淩點了點頭,緩緩合上雙眼。

程尋看他虛弱困頓,急需休息,她也不敢在這兒打擾他,更擔心自己不小心添了亂。想到添亂,她不由想到同在京城的大哥,她來的匆忙,若是遲遲不歸,大哥也會擔心吧。

這麽一想,她沒再多留,待了一會兒後起身離去。

程尋離開之後,原本該沈睡的蘇淩猛然睜開了眼睛。



太子遇刺這樣大的事情,自然早有人報與皇帝知曉。

皇帝人在殯宮,聽聞此消息並不意外。他輕聲問:“傷勢嚴重麽?”

“太醫們會診,生死未明。”

皇帝沈默了,他已經知道了。京郊出的事,羽箭正中心窩,最多能撐到回宮吧。

他的人一擊得手,在第一時間回稟了他。不過現在那刺客,已經沒了性命。

“還請皇上早些回宮,主持大局。”

皇帝輕輕擺了擺手:“朕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他看向姚皇後梓宮的方向,輕嘆道:“又一個。”

跪在地上的報信者心頭惶急,又莫名哀傷,不知道皇帝這一句“又一個”是嘆息家人連番出事,還是慨嘆又一個太子出意外。



夜裏,燭光搖曳。

皇帝靜靜地站在姚皇後梓宮前,輕聲自語:“殊兒,你歡不歡喜?朕知道你討厭他,巴不得他從沒出生過。朕不該讓人生下他,也不應該非要讓你們試著和睦相處。是朕做錯了,是不是?現在好了,朕沒這個兒子了,朕只有琮兒,咱們的琮兒……”

他心裏發酸:“可是琮兒沒了,你也不要朕了。殊兒,你怎麽忍心?你怎麽忍心?”

皇帝緩緩坐下,將臉貼向棺槨:“殊兒,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裏?為什麽一次也不回來看朕?朕也不喜歡這兒,這兒不是咱們的家。咱們現在一起回家好不好?”

他撫摸著冰涼的棺槨,搖曳的燭光在他臉上覆下陰影。他聲音極低:“殊兒,朕好想你啊……”

“她不是不喜歡這裏,她是不喜歡你。”

嘶啞的聲音忽然響起,在暗夜裏顯得格外可怖。

“什麽人?”皇帝大驚,下意識看去,卻看不見任何人。

只有燭光,以及他在燭光下的影子,被拉的長長的。

皇帝似是才回想過來聽到了什麽,輕哼一聲,一字一字道:“不管你是人是鬼,你都不該胡說八道。殊兒陪在朕身邊二十多年,怎麽可能不喜歡朕?朕是她摯愛之人。”

殯宮只是暫時停放棺木的地方,守衛遠非皇宮能比。但是有禁軍,又有皇帝自己的暗衛,一般來說,安全無虞。

這也是朝臣能放心讓皇帝待在這裏的一個重要原因。

然而,今夜的殯宮,並不太平。

往常安靜的殯宮,忽然多了嘈雜之聲。更讓皇帝生氣的是,他正與殊兒說話,竟然有人不長眼來打擾他們。



皇帝望著不該出現在面前的人,慢慢站起身,雙眉緊皺:“是你?!你怎麽會來這裏?”他微微瞇了瞇眼:“蕭瑾,你沒受傷嗎?”

他驚愕過後,胸中怒火翻騰,想到那個死去的暗影。他心中殺意更重。

是那人騙了他?當真可惡。

蘇淩欠了欠身,輕輕撫向胸口,答道:“受傷了。一支利箭直接射在這裏。兒臣福大命大,又有父皇庇護,才僥幸活了下來。”

定了定神,蘇淩繼續道:“兒臣怕父皇聽到消息擔心,就連夜趕來。父皇,兒臣胸前放著護心銅鏡,傷勢還不算太重。”

他笑了笑:“還能來這裏陪父皇說說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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